叛军涌入城中的那一天,我坐在马车上,懵懵懂懂地望着长安远去。
母后紧紧将我抱在怀里,与我们同行的还有贵妃娘娘。她长得跟母后很像,却比母后更爱笑,总喜欢摸摸我的头,喜欢听我喊她姨母。
父皇坐在对面,裹着斗篷,自出城以来就没有说话。
不知过了多久,马车终于停下。
父皇带着和我们一起出城的将士官员去买食物。战乱时食物太贵,早已被地方官储入仓廪,他们买不到太多。母后敲碎了藏起来的金凤头钗,偷偷叫侍女拿去典当,侍女回来时,手里只拿着一盒将要坏了的桃花酥。
母后把一盒都拿给我,叫我省着点,偷偷吃。我小心翼翼地揣在怀中,看着周遭的人们。
走了不一会儿,外面忽然吵闹起来。父皇看着跪在车前露出兵刃的士兵,紧紧捏着拳。
“还请陛下赐死妖妃,以定军心,以振纶纲。”
“你们这些家伙,臣无臣纲,竟敢以下犯上……!”
“还请陛下赐死妖妃!”将士的刀刃明晃晃的,如同贯日白虹。
半晌,父皇转过身,红着眼睛回到车中,与母后和贵妃娘娘低语着什么。
隔着帘帷,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我只是太饿了,我偷偷拿出糕点小口小口地吃。
不久,我看到母后独自走下了马车。虽然她穿着贵妃娘娘的衣服,但是我认得清母后和贵妃娘娘。
一个侍官拿着白绫走向她,她被身后的士兵用刀刃逼着往前走。
我下意识地害怕起来,喊了一声母后,想跑上去拉住她,叫她不要走,可是贵妃娘娘拉住了我。我看到母后的脖颈被环上白绫,她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,千言万语都沉入静默里。
而后侍官收紧手中的白绫,我几乎要尖叫出声,贵妃娘娘捂住了我的眼睛,将我转过来抱住。
“不要看。”她哽咽着说。
“对不起。”这是她第二句话。
手中的桃花酥滚落在地上,我只是盯着那些脏污的碎屑,直到有人践踏过去。
贵妃娘娘抱着我上了车,父皇叮嘱我,以后要叫贵妃娘娘“母后”。我紧紧闭着嘴,不说一句话,贵妃娘娘抹着眼泪,不断喃喃着什么。
母后去世后,又过了两年。
这两年我们先是去了东都洛城,后来又辗转去了东南。扬州刺史为我们建了行宫,父皇就加封他为护国公。
我们终于不用再流离失所,疲惫度日。
那年我三岁,第一次来扬州。高贵妃牵着我的手,像是带着亲生孩子一般,带我来到接风宴。东南财力雄厚,宴席盛况不逊于在长安时的宫宴。
在园中赏景时,我第一次见到了婪尾春和婪鹤雪。方十岁的婪尾春粘着大自己八岁的哥哥,两个人形影不离。
高贵妃同我讲他们的事,但我一个字都听不懂。我支支吾吾地问:“那,我的兄弟呢……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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